二、加减调荣饮治愈慢性肾炎水与血结一例
谢某，女，20岁。
初诊∶年9月20日
主诉及病史∶病者于年夏月患皮肤湿疹，两月不愈，后用中草药熏洗十多次，湿疹始消。未几，发现面目浮肿，当地医生诊断为肾炎。用青霉素及利尿剂治之，半月肿消，以为病愈未继续治疗。年春，头面四肢又见浮肿，在卫生院治疗40天，据说小便转阴，病已向愈，照常出勤农事，相安年余。年又复发，在当地治疗未效，便到处求医，中西药物与民间验方遍投，病时好时坏。至今年夏月，病情日渐加重，遂来本院治疗。
诊查∶病者本是青年未婚妇女，望之面色苍*萎瘁，却如三十许人。全身浮肿，腹部及下肢尤甚，大腿以下按之如泥，凹陷不起，脐以下肿满，皮肉有赤纹，胸脱痞闷，气逆，时有痰嗽，纳少，便滞，小便短赤，口干不渴，夜寐不安，自年8月迄今，已闭经一年。六脉皆沉，细涩不匀，舌质暗红不华，边有瘀斑。血象;白细胞计数5.2×/L;分类;杆状细胞0.02，分叶细胞0.7，淋巴细胞0.27，大单核0.02;红细胞数2.1×/L，血红蛋白68g/L，血沉22mm/1h，尿蛋白（+++），红细胞（++），白细胞少许，颗粒管型（++），透明管型（++），血压/82mmHg。
辨证∶此病初起于皮肤湿疹，迁延失治，以致湿浊阻遏气机，经隧窒塞，则水与血结，故久肿不消。前医屡进滋阴助阳补肾之品，水与血更胶着难解。《金匮要略》云;"少阳脉卑，少阴脉细，男子则小便不利，妇人则经水不通。经为血，血不利则为水，名曰血分"。许学士《本事方》、徐灵胎《兰台轨范》皆有"血分"病之论述，除遍身浮肿外，且皮肉有赤纹，与此女之腹部赤纹正相符合。
治法∶活血祛瘀与化气行水两法并进。
处方∶川芎12g当归12g赤芍12g桂枝12g熟大*9g元胡9g益母草15g桑白皮15g带皮苓15g葶苈子15g瞿麦15g槟榔15g陈皮3g
第十诊∶十方药初服3剂无变化。第四剂后小便量渐多。大便通畅。面目浮肿稍消。腹部及下肢肿势依然。服药至第九剂，大便潇泻，一日3次。
处方∶前方去大*、槟榔，加*芪30g、石韦18g以化气行水。
第二十六诊∶上方药服后，大便转好，小便量亦日增，15剂后肿消一半，舌苔退薄，然胃纳尚差。
处方∶前方再减去葶苈、元胡，加白术15g、鸡内金9g，以健运中州。
第四十六诊∶上方药连服20天，胃纳渐好，神色渐佳。时届深秋（11月初），凉风倏至，病者起居不慎，感受外邪，昨夜发热恶寒，头痛咳嗽，无汗，不渴，面目又现浮肿，下肢肿未续消。舌苔薄白，脉仍涩弱并无浮紧之象，乃用玉屏风散合杏苏散加减治之。
处方∶*芪30g白术15g防风15g苏叶15g北杏9g前胡6g桔梗6g陈皮3g
第四十八诊∶服第1剂药微汗出，热退，恶寒罢。服第2剂药大汗沾衣，面目浮肿全消，下肢肿亦锐减。外邪尽解，今日停药一天。
第四十九诊∶昨日未服药，患者一般情况良好，当晚觉腰腹隐痛，月经竟来，惟量少，色瘀暗。今日改用当归四逆汤以温经通阳，合玉烛散活血祛瘀。
处方∶当归18g赤芍15g桂枝9g炙甘草6g生姜6g大枣4枚、熟大*9g川芎9g益母草15g
第五十五诊∶上方药服2剂，月经量多，5日乃止，停药3天，今日经净，浮肿已消八九。此时可进温补之剂，以增强体质，防止复发。为长久之计，用人参养荣汤加减。
处方∶*芪30g桂枝9g*参24g白术15g茯苓15g炙甘草6g陈皮3g远志9g川芎12g当归18g白芍18g玉竹24g
此后以此方为基础，随症加减一两味，治疗至年底，已餐加神旺，二便调匀，共住院天。出院时检查∶白细胞计数7.1×/L，分类∶分叶细胞0.72，淋巴细胞0.28;红细胞数3.85×/L，血红蛋白g/L，血沉16mm/1h;尿蛋白（±），红细胞极少，白细胞（—），管型（—）。
出院后两年内，定期来院检查，月经如期，全身情况良好。惟舌边之瘀斑，下腹之赤纹，一年以后始缓慢消退。又两年已结婚生子矣。
慢性肾炎日久，多是本虚标实，或寒热虚实错杂之证。尝见某些医者，自诩中西医结合，其实以西医套中医，临床思维为化验单所左右，而置中医理法于脑后。见其尿中丢失大量蛋白，且血红蛋白偏低，便谓其虚，滥用温补，势必越治越坏，即如此例是也。余从《金匮》论血分之文，辨得此病乃水与血结，而所用活血祛瘀与化气行水之法，又是从《兰台轨范》之调荣饮学来者。20世纪70年代以后，医刊大量报道用活血祛瘀之法治疗肾炎，与余当时所见不谋而合。时至今日，活血祛瘀之法盛行，甚至有作为慢性肾炎之治疗常规者，若遇虚证，便犯虚虚之禁矣。
此女病情日好之际，忽罹外感。浮肿再现，余颇以为忧。而两进玉屏风散加味后，即得畅汗而解。玉屏风散本为表虚汗多而设，此例用之竟获发汗祛邪之效，此中药相向作用（效应源）之妙也。古人谓*芪有汗能止，无汗能发，诚非虚语。事有凑巧，此女汗出肿消之后，闭止逾年之月经复来。有问;"玉屏风散是否有通经作用?"其实不然。病者治疗已45天，水血互结之病理变化己被基本解决;而玉屏风散扶元气，助卫阳，开媵理，使营卫流行，津液输布，水邪亦随之而去。气为血帅，气行则血行，于月经之来潮，不无推动作用，非真能通经也。
善后之方，用人参养荣汤。方从十全大补汤化裁而来，余一向服膺柯琴之论，去川芎之辛窜甚善。独于此例则反其道而行之。去熟地之腻，五味子之敛，防其碍脾资湿也，仍用川芎者，以其病因在于血滞不行也。用大量玉竹者，取其甘平柔润而不滞，助参术以滋养中州之气阴，又可制桂、芎、陈、远之刚也。
此例数年久病之慢性肾炎。自始至终未用任何补肾药物，但得血行水退、邪去正安，则阴平阳秘，肾脏亦受其益，则远期疗效甚佳，由此可知中医辨证施治、整体调节之深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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