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上海之行渊小说
江琪要去上海,说是去美容。那天早晨,我正在单位里忙,她一个打来了,让我去订票处看看有没有第二天去上海的动车车票。我的单位离订票处不远,所以她让我去看看,她喜欢像上司安排下属工作一样安排我去做这做那,我也愿意像部下一样屁颠颠地为她跑腿。她让我去看看有没有票,有票怎样,没有票又怎样,她没有说,她当然知道我会打向她汇报。其结果有可能是这样,如果有票的话,我会问她要几张,然后用我的钱帮她买好票,给她送去,事后她会客气客气,但我不会要她的钱。推让一番后,她会说句感谢的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还会有第二种可能,没有票,我当然会打告诉她,再做请示。于是,接了她的后,我立马放下手头的活,从抽屉里取出几百块钱,就直奔订票处。一问,没有第二天的票,我又问,后天呢,那位售票员说,未来三天的票都没有。我当时就给江琪打了,她说,那我想其他办法吧。至于其他办法是什么办法,她没有告诉我,我也知趣地没有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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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当天晚上,她仍没有告诉我是否买到了车票,第二天是不是去上海。我又像一个忠诚的下属一样,有点儿放心不下。就多管闲事地发短信给她,问她什么时候走,她说明天早晨七点钟坐车去市里,并且说车票已经买到了。我没问票是在哪买到的,又是如何买到的,只问她,你自己去吗,她说,就她一人。不知怎么搞的,我认为她的话是假话。我有些后悔,她打让我去订票处看看的时候,我应该问她要几张票,既显得热情周到,又刺探了情报。现在,我已无法证实到底是她自己还是有别人与她同行。一般来说,她不会骗我,当然,特殊情况她也许会特殊对待。
我和江琪是多年的好朋友,她叫我哥,我称她妹,其实,我们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兄妹相称显得亲近。如果从年龄上论,我比她大了整整10岁。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亲情,比爱情差一点儿,比友情又深一点儿,她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不清楚,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可能有点儿自作多情。我们都是大龄青年,这一点上般配。像我这样的人,人生基本定型了,爱情方面嘛,经过多年的折腾,像个久经沙场的战士,也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了。日子过得虽然平淡,表面若无其事,心里经常想入非非,不甘心这样一直到老死,这和白来世上一遭有什么两样?江琪和我另一个异性朋友曾经是好朋友,我说“曾经”是因为她们现在已经不是好朋友了。她们是好朋友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次我酒后在上和江琪还有那位朋友一起聊天,我的甜言蜜语在两个窗口轮流输送,我的五笔速度很快,可是,酒喝多了是要误事的,后来,我就把她们二人弄混了,结果可想而知。这是我咎由自取,谁让我脚踩两只船来着?谁让我灌了猫尿还要卖弄我的五笔速度和胆量?江琪还好,没有对我说起过这件事,只是那个可能成为我妻子的女孩子永远离开了我。
江琪今年30岁了,还没有找男朋友。她要去上海美容,但你不要因此误以为她长得不好,她长得非常漂亮,正因为她漂亮,所以才挑挑拣拣,一晃多年过去,错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如今,她已经成了大龄青年,反倒不急了。尽管如此,她根本不像30岁的人。她父母都很急,给她介绍过几个对象,她都不同意。既然等到现在,她一定要等一个好的才肯把自己嫁出去。后来她在上找朋友,也遇到过几个谈得来的男人,见了面却很失望,都没有成功。长期以来,我们的关系比较微妙,我喜欢她,所以有一个非常自私的想法,希望她一直这样拖下去不要结婚,这样,我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接近她,也有一线希望得到她。可是几番努力之后,我深深地体会道,想把她弄到手谈何容易?尽管我这些年默默地暗恋她,在情感上、物质上都付出了很多,但始终没有结果。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爱她,是因为她美丽,她可爱,但她能爱我吗?我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长期以来,我对她的喜欢已经很明显了,她不会不知道。但我的表达方式比较委婉,我不可避免地要想到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比她还大的大龄青年,她虽然30岁了,但她毕竟比我小10岁还没有结过婚,我这把年纪的老男人想得到她,只能含蓄地试探,暧昧地表达,而不能厚着脸皮赤裸裸地说出来,我不喜欢那种粗鲁的表达方式。直来直去的方式也有它的好处,可以立竿见影,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我的模糊态度绅士些,但给我带来了被动,她正好可以采取同样模糊的方式对待我,她一直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对她的关心让她感激,她感激我的最好方式就是把我当成她的哥哥,她说我比她的亲哥哥还要好,她下辈子还愿意做我的妹妹。开始我觉得做哥哥挺好,还挺感动,后来才发觉上当了。她说的哥哥妹妹不是情歌里唱的那种可以彼此相爱的哥哥妹妹,她把我当成亲哥了。有一次她发短信给我,说我和她就像一个母亲生的,这样一来,我只能为妹妹着想,全心全意地帮助她,不能打妹妹的任何主意。你想想,你是哥哥,你想妹妹的好事,那不乱伦了吗?你只有付出别想得到回报。即便回报,也是精神方面的,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隔靴搔痒,画饼充饥,一点儿也不实惠。她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因此我认为,所谓的“哥哥”不过是那些女人设置的一种布满鲜花的陷阱,是对我们这些善良的男人的一种忽悠。
不瞒你说,我经常处于焦虑之中,就像秋天的蟋蟀,知道日子不多了,就拼命地叫唤,吸引异性过来交配。是的,我就是一只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焦虑的蟋蟀。我最近心里特别骚动,面对僵局,我重新鼓起勇气,开始了对江琪的新一轮攻势。我想趁她没有找到男人的时候把她搞到手,我的攻势比以往来得更猛烈一些,是因为我有一种紧迫感,我感觉到有一种不祥的征兆向我逼近,也许突然有这么一天,我会看见她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在马路上散步。可是面对我凶猛的攻势,她以不变应万变,她那一套真真假假、模棱两可的虚情假意,让我像对付一只刺猬一样无从下手。有时我会心灰意冷地想,算了吧,这辈子我可能得不到她了。我对她并不了解,她的单位我没有去过,她每天和什么样的人接触我都不清楚。我怀疑她周围不乏我这样的男人,极力讨好她,我甚至对她进行过极不尊重的猜测,那些男人可不像我这样心地善良,安分守己又文明礼貌。这一猜测令我痛苦,江琪在我面前像个纯情少女,谁知道她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呢?也许我永远不知道真相,也许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怀疑像病*一样在我体内蔓延,我相信她是和其他男人一起去上海游玩了,春暖花开,正是游玩的好时节。人也像是从冬眠中苏醒过来,蠢蠢欲动。也有可能她是去上海相亲。我问她是自己去吗,这等于没有问,她知道我在意她,她会说真话吗?听了她的回答,我的疑心更重了。我知道她的周围一定有许多男人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呢?况且她还没有男朋友,她是自由人,和这样的女人来往没有麻烦。希望她一辈子不结婚的男人可能不在少数,他们可以占她的便宜。据说女人都喜欢男人爱她们,她们生性喜欢被人爱,被人讨好,不管那个男人多么差劲。她既不做你的情人,还要让你围着她转,她要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我说“我知道她的周围一定有许多男人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如果说“许多男人”是一个模糊概念的话,那么我可以指名道姓地说出一个喜欢她的男人,那人姓白,我们都叫他老白。有一次,江琪说话时无意中透露过这个信息,当时她是带着轻蔑的口吻提到老白的,她的意思是,老白是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这至少说明老白是有企图的,而且这一企图已经被江琪识破。更坏的一种可能是,老白已经有了行动。天鹅既然讨厌癞蛤蟆,可是,我发现天鹅并没有中断和癞蛤蟆的往来,并且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这就让我对江琪的话不再信任了,她表里不一嘛。我无法确认老白是否和她一起去了上海,于是我给老白发信息,请他去新开的一家咖啡馆喝咖啡,我请客。可是老白不回复,这可不是他的作风,我干脆打过去,不料对方关机。
江琪已经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了,那天我打给她时,果然听到里面有很大的响声,是嘈杂的人声,还有车轮辗过钢轨的声音,那声音对我的心灵是一种莫大的安慰。我装着关心的样子问长问短,嘱咐她一路多保重,到上海真有什么事的话和我联系,我有不少朋友在上海。挂断后,我又打老白的手机,心想,我即将听到的声音一定和江琪里的声音一模一样的,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可是老白的还是打不通,我只听到一个女人用冷漠的声音告诉我,你拨打的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我就听她的吧,稍后再拨,还是拨不通,她还让我稍后再拨,我骂她,去你妈的。我想,事情不妙了。
晚上我睡不着了,我知道此时江琪正在卧铺车厢里,她睡了吗?她肯定兴奋得睡不着觉,正和老白聊天呢。他们都睡在中铺或者上铺,他们的床并排,中间只隔不到一米或者更短的距离,他们像两口子似的睡在一头,你望着我,我盯着你。甚至,他们可以挤到一张床上,虽然窄了点儿,但谁又管得着他们呢?我想不通,我追江琪这么多年,都无功而返,老白到底有什么秘诀降服了江琪?他其貌不扬,又没有才,只是一个机关的老科员,他凭什么?他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和我们这些倒霉的光棍抢资源。我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混乱不堪的画面,我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感到惊讶,像我这样的人不去写小说真是亏大了。想象让我羞耻,又让我痛苦。我甚至想到了死。最近,到处都在闹地震,地震像个幽灵,跑到地处加勒比海北部的太平洋岛国海地狠命震了一次,夺去了十余万人的生命,突然杀到南美洲西南部的智利又震了一下。我国也是地震频发,云南震了,山西震了,台湾也震了。最近,每当夜晚休息的时候,我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里,就会胡思乱想,如果地震突然来临我怎么办?一时间,仿佛地震真的来了,房屋摇晃,尘土飞扬,巨大的轰鸣声过后,我被埋在灰石瓦砾中,可能会窒息而死,也可能苟延残喘,我被沉重的楼板死死地压住,动弹不得,我忍着巨大的疼痛,呻吟着,无计可施,只好等待别人的营救。也许在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连女人什么滋味都没尝过就撒手人寰了。每当清晨从睡梦中醒来时,都会觉得自己非常幸运,生命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在江琪去上海的那个晚上,我的情绪非常低落。我想发短信骚扰他们,可是这样做有意思吗?
第二天,我睁开眼时,看到窗外的天气非常晴朗,阳光已经洒在我家的花格窗帘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突然,我的心又痛了,我想起了江琪,昨天晚上她和老白过得愉快吗?妈的,老白!
这一天,我憋着劲,没有给江琪发短信。我神情恍惚,像丢了*似的。她可能真是去美容了,江琪长得非常漂亮,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有雀斑,如果处理一下,她会美若天仙,无可挑剔。我经常夸直言不讳地夸她的美貌,她喜得不能行。她的五官端正,皮肤白皙,除了那几个雀斑,你压根就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她这次去上海就是要把那几个雀斑弄掉,也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处理,比如美肤什么的,她从上海回来,不知道要漂亮成什么样子呢。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要嫁人了吧。估计她去上海美容是真的,准备嫁人也是真的。我吧,总爱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很复杂,有时候会想到相反的方向去,还把自己弄得很累。晚上,我在上和外地一位朋友聊天,其实我是在等江琪,我知道她的手机可以上,她也许会在无聊的时候和我聊几句。果然,在10点多钟的时候,她突然发来一句话,其实是两个字:在吗?她是用手机上的,我急忙打几个字上去,你在哪里?答:上海。我问,事情顺利吗?她说,顺利。她的话都很简洁,也许按键不方便,也许心不在焉,总之,她不像我想她那样想我。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我沉默的时候,她又打来一行字,让我感到非常意外:能借我三千块钱吗?还要补交三千块钱。
把脸上的那几个小雀斑弄掉,要花这么钱吗?补交三千,意思是费用远远不止千,她怎么没有带上足够的钱呢?
我问:要花这么多钱?
她说,是的,借到钱我明天晚上就可以回去了,几个月以后再来一次就行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拿不定怎样表态,一时没说话。
半晌,她终于打了几个字过来:那就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
我如释重负,但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其实我工资卡里还有三千多块钱,明天打到她的卡里也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况且我一直关心她,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但我对她的做法有些不悦。她总是指使我干这干那,我付出了得不到回报,心里不能平衡。这又不是小数目,我给了她,就不指望她还,但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另外,到现在我没有和老白联系上,我还不能消除他们一起去上海的怀疑。如果她拿着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和老白去游山玩水,那我岂不成了冤大头?但我又想,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在上海,举目无亲,身上没有钱,在这关键的时刻,我却不肯伸出援助之手,她肯定会失望,她会觉得我平时对她所做的一切友好表示都是装出来的。这个时候帮她一把,她肯定会感激我的。也许她向我借钱就是为了试探我对她到底有没有真心和诚意,我不能这么经不起考验吧。于是我又说,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怎么办呢?我想让她知道这事有难度,让我很为难,为我下一步拿出钱来做一个铺垫,给她一个峰回路转的惊喜,让她感激我。 她没有说话。我该说的都说了,我认为自己这个时候也不能过于主动,看她如何表现再做决定。于是我又和那个外地朋友聊起来,等江琪回话。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她还没回话,我去了一趟厕所,心想,她终归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她会和家人联系,不至于困在上海吧。我重新坐在电脑前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发现江琪有留言:到了关键的时候,翻遍手机号码,就找不到朋友。
我是隐身,她不知道我在不在。看了她的这行字,说实在的,我的心很痛,我在想对策,到底怎么办?我喜欢的人在异地他乡遇到了困难,孤立无援,我可以想象得出她在打下这行字的时候心里是多么无奈,多么绝望。我很想对她说,我明天一早就去给你打钱,别着急亲爱的,有我呢。可是就在我把这些心理活动变成一个个方块汉字的时候,我最终没有按下那个Enter键,而是按下了Backspace键,把它们全部删除了。我留言道:和家人商量一下吧。又补了一句:明天实在借不到的话,找我。
敲上去后面这句话,我又有些后悔。这样,我还是把麻烦留给自己了。可是,这句话已经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这一夜又没有休息好,我一会儿觉得不该管这件事,一会又觉得自己虚伪,自私,可恶,不像爷们儿,不够朋友。不是心疼那三千块钱,我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委屈。和江琪交往这么多年,就像那句歌词唱的:“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我觉得她压根儿就没有看中我,说严重点儿,她在忽悠我。我心里想什么她一清二楚,她就是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她的手里好像拎着一块肉,总在引诱我,可是我永远也别想得到那块肉。据我掌握的可靠信息,许多人愿意为她效力。比如,我就在她的空间里看到她写的一篇日记,她说,下班坐公交车经常有小青年把座位让给她而非老年人。当然,这只是一件小事,但由此可以推断,她很受欢迎。我为她充过话费,可是有一次,她发短信来:哥又做好事啦?谢谢你的话费。那天我并没有为她充话费,一定是别的男人为她充了话费,她以为是我。我没有回复她,何必挑明呢?在众多的爱慕者中,有年轻人,他们比她还要小,几乎不可能娶她,也就是逢场作戏罢了。还有更多贪心不足的有妇之夫。在这些人当中,我又有什么优势呢?所以我觉得,就算花再多的钱也是往水坑里扔,听不到什么响声,更激不起她心灵的浪花。她在男人中间得到了良好的训练,她知道如何应付男人,在虎视眈眈的男人中间游刃有余,毫发不损。虽然接触多年,我突然发觉,她的情况我知之甚少,对这个妹妹我并不了解。
可是我又想,如果我这次帮了她,会不会加深我们的感情?使们之间的感情有突破性的进展呢?我要是不帮她想办法的话,她一定会找别人,那个愿意帮她的“别人”极有可能是个男人,是喜欢她的男人,而且他们的关系非常好,如果关系不好,江琪也不会开口,那人也不会借给她这么多钱。在江琪危难的时候,那个人帮了她,她肯定会感激他,这样,三千块钱成了爱情的试金石,别人花三千块钱得到了一段美好的婚姻,我因为省了区区三千块钱,把她推给了别的男人,那样我就前功尽弃、得不偿失了。不过,我又觉得我在上补的那句留言还是明智的:明天实在借不到的话,找我――我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也留下了一线希望,也不显得绝情。
第二天上午,老白出乎意料地给我打来了,他说这两天参加单位组织的一次考试,手机没收了。今天开机后才看到我打的和发的信息,立马打过来,问我什么时候去喝咖啡。他的打消了我的疑虑,既然他没有和江琪一起去上海,花我的钱喝咖啡就完全没有必要了,于是我找了一个借口,把事情搪塞过去了。
就在这时,我收到了江琪的短信:赶快把钱打到这个卡上,下面是一串数字,是工商银行的账号。落款是江琪。
我突然想到了类似的手机短信息,经常会接到某个人发来的短信,让我把钱打到某个卡上去,留下了账号,也留下了一个压根儿就不认识的名字,那些坑蒙拐骗的人做梦都想发财,太无耻了。有一次我实在气不过,就回复了一条短信,说我马上就汇款。发完我就忘了这码事儿,过了好半天,对方给我发来短信,骂我“骗子”,把我笑翻了。可是,这条短信的署名不是陌生人,而是江琪,我突发奇想,江琪会不会出事儿了?如果她被人控制了,那麻烦就大了,别人就会让她在上留言或者发手机短信,想尽办法向我要钱。现在,经常可以在上看到前所未闻的荒唐事,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发生什么人间奇迹都不会感到奇怪了。想到这里,我觉得很有必要给江琪打个,只要听听她的声音,我就能判断她目前的处境是否安全。想到这里,我立刻拨打了江琪的。彩铃响了很久,江琪没有接听,估计是外地漫游,她不愿意接听。但是,我必须和她通话,必须亲耳听到她的声音,所以我继续打。后来接通了,江琪的声音有些急促,她说:“你打什么啊,快去打钱吧,急用!”她几乎带着哭腔。
打了这个,我的心并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倒加深了我的担忧,我捕捉到江琪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难言之隐,甚至有恐惧的成分。怎么办?我的大脑在急剧地转动着,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可以省去我的麻烦又能很快给江琪解围。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我手头没有现金,有位朋友在上海,你与他联系,让他送钱给你,行吗?
江琪立刻回复了:好吧,你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他。江琪没有说“你把他的手机号码告诉我”,还是想让人家来找她,哪怕是有求于别人的时候。唉,她就这德性,我也不计较这么多了,问清了会面地点,我立刻给上海的朋友打去了。
上海这位朋友原来是我的同学,他多年前辞职下海,现在开了一家公司,是个成功的老板了。他很义气,我每次去上海,他都热情地招待我,我求他办事,他肯定会帮这个忙的。果然,他在里哈哈笑了,问我,她是你的什么人?我说是表妹。他说好吧,你把她的手机号告诉我吧,我和她联系。
我把江琪的手机号告诉他之后,还想提醒他,务必带上几个哥们儿一起去,我是怕万一江琪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是想想还是没有说,我相信我那位朋友这点小事儿会摆平的。 好的,我这就开车过去。
我又给江琪发了信息,把情况告诉了她。她回复我:谢。
把这一切安排完,我总算放心了。
接下来,我开始等待,等待江琪或者我那位老板朋友告诉我事情的进展,这样,我才能完全放下心来。我帮了江琪,她回来会怎么感谢我呢?我希望这件事能让我们的关系迈上一个新台阶。可是,他们都没有与我联系。我忍不住了,便打江琪的,她还是不接。我又打老板的,老板说,他见到江琪了,事情已经办妥,放心吧。我还想多了解一些情况,他说正在接待一个重要客户,说完就挂断了。我想,既然他见到江琪了,说明她没有出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又发短信给江琪,可是她还是没有回复,我很生气。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但我又觉得江琪不该这样啊,出于礼貌她要回复我的,发一条短信才多少钱?那么,又出现什么意外了呢?
我再打的时候,一再被告知,你拨打的已关机。这下完蛋了,我和江琪彻底失去了联系!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一个虚构加想象外加推理的夜晚,一个烦躁不安险象环生的夜晚。我这时的期望已经降到最低点了,她只要能平安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次日是江琪回家的日子,下午,我估计她已经到家,就打到她家里,上帝,是她。从她嘴里,我才知道,她的上海之行不像我想得那样惊险,但也并不一帆风顺。在上海期间,她身上的包被人划了一个大口子,钱包没有了。幸亏有一部分钱装在贴身的口袋里,她才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了,只交了一部分治疗费。她的钱不够,于是才找到了我。后来,她的手机被偷了。她说,幸亏遇到了那位老板朋友,他给了她五千块钱,还带她去了东方明珠塔,外滩和上海科技馆,还去锦江公园玩了一次过山车,倍儿爽。走的时候还为她买了车票,把她送上了火车。她说,你的朋友真讲义气。
我有些不悦,那位老板朋友也太讲义气了吧,他一定是看江琪漂亮,才不惜掏自己的腰包,还搭了许多时间,陪她到处玩,难道仅仅是出于我们的友谊吗?*才知道呢。不久,我就在江琪的空间看到了她在上海的照片,她对着镜头,露出甜美的微笑,那个拿相机的人当然是我的那位老板朋友了,江琪的面部表情非常丰富,而且尽显女性的柔情,由此完全可以判断出一个事实:她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非常熟悉了,而且对他有掩饰不住的好感,她的眼神暴露了一切。关于在上海期间的细枝末节她没有告诉我,照片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吧,足以让我瞠目了。
我等着江琪提钱的事情,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她始终没有提到还钱的事情。怎么办呢?江琪不提这事,老板朋友也不会开口找我要钱的,我是中间人,不能不想这个问题。我又琢磨着,也许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还钱的事儿江琪会直接和老板说的,还不还是他们的事儿,和我已经没有半毛钱有关系了,我再提钱的事儿岂不多此一举?
我的预感往往是正确的,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老板来了,他说,小江这姑娘真不错,我被她迷倒了,很喜欢她哟。他的声音很肉麻,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压住火,说了钱的事,也想试探他。他说,算了,什么钱不钱的,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他让我有空去上海“白相”,他又要接待重要的客户了,说完就挂了。
我心里恨恨的,是的,你们好上了,现在不用我来管了。是啊,我他娘的算老几啊?
后来我的老板朋友告诉我,他的妻子已经病故多年。他在见到江琪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她了。他请她吃饭,从江琪嘴里,他得知江琪和我也就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而且,我正像狗一样在追她,于是,那位老板朋友就把他的想法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直接说了出来,他要江琪做他的妻子,一定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江琪喜欢这个事业上成功又富有的男人,她当时被她的义气所打动,但毕竟不了解他,答应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后来,他们的联系开始紧密起来,江琪为了治疗,又去了上海一次。那次,她脸上的雀斑彻底被清除,老板出钱,她还做了美牙手术。她在上海呆了好几天,两个人的关系进一步升温。
半年后,他们在上海举行婚礼,我收到了他们的邀请,因为我的牵线搭桥,我的两个朋友终于结成百年之好,我本应该高兴。可是从心里讲,我是不愿意参加他们的婚礼的。我不愿意看到那个有钱人趾高气扬得意忘形的样子,也不愿意看到我喜欢的女人成了别人的新娘时那种幸福甜蜜的模样。我承认我自私,我承认我伤感。江琪打给我,让我务必去上海,她说,你是我的娘家人,哥,你一定要来。
我不能拒绝江琪的邀请,到了那一天,我坐上了开往上海的动车。好人做到底吧。是女人,最后总要嫁给男人。只要她过得比我好,我一个穷光蛋能给她什么?江琪注定不属于我,她和我那位老板朋友有缘,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不是吗?
我那位上海朋友亲自开车到上海南站接我,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不松,他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不乏真诚。但其中有一句非常令我讨厌,他说感谢我送了他一个大礼。我在心里操了他八辈祖宗之后心里总算好受些了。但又觉得我不该这么做,他有什么错呢?
当我认出站在我面前的那个无可挑剔的美女就是江琪时,我先是吃惊,接着是心痛,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美得让我感到陌生,令我窒息。可是,不知怎么搞的,虽近在咫尺却如在天涯。我突然发现,我怀念过去那个江琪,哪怕我不再娶她,只让她做我的妹妹,也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可是她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今天的江琪美若天仙,她的美是那位老板的钱加上医生的手术换来的,再也不能让我动情了。
婚礼很隆重,我竟然麻木地看着一幕幕场景,像看一出戏。我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一对,心想,明天我就回去了,从此和这个女人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了,我想哭。
临别时,还是有些难过,在上海人民面前我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让泪水滚下来,而且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
作者简介:
白丁,祖籍镇江,小说散见各类文学期刊,被《作品与争鸣》《小说选刊》等转载,获得全国煤矿文学乌金奖、芳草文学奖。文学评论在《文艺报》《文学报》《北京文学》《阳光》《创作评谭》《文艺新观察》等刊发表,获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煤矿作协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高研班第九期学员。